“嗯？是这样……”
看出清鳞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提起这一茬，暮沧轻笑了一声，说：“你曾经跟在我身边，应当清楚，我原本是个什么吧。”
“是，尊上提过，您乃是最后的鬼灵。”
“没错，而且我这一族的诞生方式天生决定了我们是没有实体的。虽说被称为一个种族，其实是没有任何可以创造所谓后代的方法。”暮沧说着，眼睛微眯：“我会诞生，完全是个偶然，但这点不提也罢。我要说的，是我现在，其实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鬼灵了。”
“是因为，您的身体吗？”
“对。在选择将命魂完全与这具身体融合时，我勉强，已经算是半个人类了。”暮沧苦笑着看向自己的手：“虽说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但也没什么可抱怨后悔的。只是，有了人类的身份，就会像大部分人类一样，不得不与其他一些人类产生联系。比如，血缘这种东西所创造出来，父母兄弟。”
“您是说……”清鳞反应过来暮沧话中的意思，惊讶地看着暮沧。
“在我完全接受了这个身体的时候，也就等于被动接受了与这身体有关的一切。”暮沧无奈地说：“所以，不提父母，我其实还真的有一个连着一半血脉的弟弟。只是，他现在还留在苍山宗。两年后，若他愿意留在苍山宗也就算了，他若是不愿意或者留不了，我是准备去接他的。”
清鳞听到这里，眼神闪了闪小声问：“那他，知道您的事吗？”
“不，我没想过要告诉他。凡人寿数再长，也不过百来年，他资质有限，即便走上修道一途也难有大成就。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没有必要让他知道。”暮沧笑着叹了口气：“约莫是受到人身的影响，我现在虽说对人类没什么同族之情，但只是顺便的话，也不至于完全漠不关心。”
“原来如此。不过尊上放心，清鳞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一定都能将尊上认出来。”说到这，清鳞语气中带了点微妙地骄傲：“而且，只要尊上允许，清鳞就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我允许就陪着我，那我要是不要你了呢？”
故意坏心眼的问了一句，暮沧眼看着清鳞的眼睛一点一点被失落填满，然后慢慢低下头，小声说：“那，清鳞就偷偷跟在您身边，努力不被您发现……”
被清鳞的反应逗笑，暮沧连忙伸手摸头安抚：“开玩笑的，你这么乖，我怎么会赶你走。”
“真的？”
“真的——”
没什么诚意地应了一声，暮沧就看见清鳞一抬眼，哪里有什么伤心难过，反而眼中都是笑意。明白过来的暮沧好笑地捏了下清鳞凉冰冰地侧脸，清鳞也不反抗，就这么仰着脸让暮沧捏着玩。
“小家伙，还挺能装。”
“我不小了……”清鳞说着，一只手小心勾住了暮沧的袖子：“尊上不记得了，但是清鳞十五年前，就成年了。”
“是吗？”暮沧一挑眉，心里算了算，十五年前恰好是清鳞一甲子的时候。蛇妖一族自出生后最初是每年都要蜕一次皮，差不多三十年的时候开始隔五年蜕一次。超过一甲子之后即为成年，蜕皮的时间变为十年一次。修为越高的蛇族，此后蜕皮的时间间隔越长，直至死亡时蜕最后一次皮。
“好像是这样，那有什么想要的成年礼吗？”虽然不记得了，但暮沧还记得清鳞说过是在五岁的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了，作为长辈，也许应该送点什么。
“那……”清鳞望着暮沧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说：“请您允许，以后要是我犯了什么错惹得您不快，您可以厌恶我，杀了我。但是请不要赶我走，不要去我找不到您的地方。”
暮沧听了清鳞的愿望，或者说请求更准确一点，哑然片刻才无奈地说：“这算什么成年礼，换一个吧。”
清鳞无力地松开拉着暮沧袖子的手，抿着嘴摇了摇头：“除了这个，清鳞没有别的请求。”
“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暮沧知道眼前这条小蛇被自己伤到了，但他确实不想轻易就对对方应下这个承诺。
“没事，是我让您为难了。”清鳞笑笑，藏好心底的失望和低落道：“那我去叫红鱼过来把东西给她，之后还要做什么吗？”
“……让大鲵寻人的时候顺便查一下他们祖上是否也是那场大旱里幸存下来的。”暮沧移开视线，重新思考起正事：“你留在这里，如果李婶回来就注意一下她，我再去一次龙骨那里。”
“不用我陪同吗？万一有什么危险……”
“现在还不到时候，不会有什么问题。”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暮沧就看到清鳞强撑着的若无其事瞬间消失，原本要说的话不由得一顿。想了一下，暮沧最后只是取出一颗水蓝玉髓，接着指尖微微用力将其嵌入清鳞头上的簪子里。
“这块南海蓝玉髓的水灵之力充足，你之前为我温养命魂和破苍弓，消耗一直很大。带着这个，可以助你尽快恢复灵力，就算作我送你的成年礼吧。”
“多谢、尊上……唔！”
“还有我都说了几遍了，别这么叫我，你刚才犯了几次了？”在清鳞白净的额头轻弹了一下，暮沧道：“如果还是不习惯叫兄长不如就按正常年龄，嗯……叫声父亲来听听？”
眼见清鳞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暮沧心里舒服了不少，也不再继续逗弄。
“那我先走了，今夜戌时我再过来。”
“…………………………是，兄长。”
听到清鳞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暮沧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直到完全看不见暮沧的身影了，清鳞才抬手小心地抚摸着簪子上那颗玉髓，一双眼睛也在此时终于控制不住地变回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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