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乌南填饱肚子回到春立路那垃圾车旁,那一块儿已经空无一人了,春立路是整个城区最混乱的地段,也是最穷的囚笼。
墙上随处可见的红油漆黑狗血还有瞩目的“拆”字,红砖瓦破败不堪走在屋檐下还得担心着脑袋被砸窟窿。
骗子乞丐欠债的站街的混为一锅,不用开火煮热刚走入就能闻到恶臭。
乌南不愿走。
很多时候他觉得在这能找到归属感,爹妈离婚又再婚有了新孩子,他妈说他是个贱种,他爸说当初脑子有病才会有了他。
自己只是个互相推卸被人用来佯装客气的便宜货。
他凭着较强的适应力很快释然,不是没了谁就活不下去,从他们因为他的抚养权打官司不是为了争夺而是为了推卸,那一刻他就清楚,只能靠自己活。
谁也没交心,谁也没托付,最终选择了自己。倒是挺心疼那爱财如命的爹妈,白白浪费了一笔官司钱。
他们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圈。
乌南第一次翻进春立路的小巷子里便得到了这个答案,当时恰好看见几个黄毛在混战,铁棍小刀打火机火柴都被当做伤人的利器,刀面在月光下冷冽地反射出乌南的身影。
乌南也没走就晃着腿哼着歌坐在墙上观战。
鲜血与黄暴交织着生命力,那一刻他清晰感觉到活着。
从那以后他就在春立路定了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向世界借的一处苟且之地。
他没去找爹妈,他们肯定也偷着乐不用再管他,从学校退学蜗居在这一方小天地。
这里从不太平但乌南能忍能跑最重要的是心态好,也在这抱着一副残躯逍遥自在了两年。
乌南没打算再继续蹲在垃圾车边等着明天挨打,他钻进一条巷子里借着缓慢滴水的破旧水龙头冲洗头发,一滴又一滴,不急不缓不紧不慢。
他也不着急,就蹲在那低着头,头发上的黏腻感逐渐缓解,本是清澈的水珠顺着发尖落下也变得浑浊。
乌南有想过在春立路一直呆下去,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满身泥泞产生浑浊的裂痕,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这儿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舒适圈,并非身体生理的舒适,反倒像是一种心理的慰藉。哪怕他在这个圈子里被戏耍被玩弄却无法放弃对这儿的念想。
自由洗刷着灵魂,热切笼罩住心魄。
被父母约束惯了的人解脱后彻底反弹,释放野性与自我,同时没有丢弃理性与隐忍。
这样的一个矛盾体在一个矛盾的圈子里舔舐伤痕韬光养晦。
今年十五,还差一年才分化,乌南知道自己会是个Alpha。
不用仪器检测也不要医生揣摩,骨子里的天性瞒不住自己,这倒也合了他心意,单打独斗中信息素天生强盗般占据优势,不讲理的冲撞用来保护自己正好。
等头发感觉差不多了乌南把额前已经很长的刘海往后一抹,将脸也冲干净后五官清晰的显露出来。
因为没分化脸庞算不上硬朗,偏向柔和的脸部线条总算也让白日里的小乞丐有了些许青涩少年感。
乌南晃悠悠地往巷子深处走去,走到了尽头诧异发现这儿好巧不巧,正是他两年前第一次进入春立路时所翻的小巷子。
墙面上满满当当的小纸片已经各种用油性笔写的性暗示,经过了两年依旧在这,似乎两年来很多东西都没变。
冥冥之中注定又发生了些许改变,破败的墙上又有了新的重叠上的字迹,无非也是一些广告,新旧交替却没有抹去岁月的痕迹。
他单手缓缓划过墙灰,指尖结伽的伤痕与劣质的灰墙摩擦发出细小声响,昭示着夜幕的不宁。
乌南借着垃圾桶侧身翻上了围墙,脚底下虚空着没有实处却让乌南有了安全感,春立路对面是一片璀璨光芒,是闹市,是远方。
超大的LED灯牌,闪烁排列的无人机以及亮眼的电视塔,那是与这截然不同的景象。
群星荟萃映入眼底,乌南在春立路飘荡了两年第一次产生了要走出去的欲望,走出去走出这里去看看原本的繁华,但刚冒出苗的想法很快又歇鼓作息。
别处与这又有什么不同,多的只是复杂的一张张伪善面孔,对他来说仅此而已。
本就被父母舍弃的心灵经过了两年来在春立路的磕磕绊绊早已伤痕累累,活着是一种形式,死亡也是一种形式,他只是选择了前者。
天刚亮他就被巷子里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闹醒,走出巷口就看到街对面那一伙人,电闪雷鸣间双腿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
乌南往后退几步侧过脸挨着墙边走,但刚才一出来恰好对上了那几人,已然被发现。
他索性拔腿飞快往前跑,身旁的光影飞速掠后,只有不断吹刮着的冬风拥抱着心窝,凉得透彻。
乌南躲进了岔路口一间房子侧边的隔板,缩一缩刚好能容纳他一米七的身高,主要是身子骨太瘦并不占地方。
透过隔板缝隙看着那几人从面前走过,其中一个人瞄了门板一眼乌南只觉心脏被一只手捏住,一用力便死无葬身之地,好在那人只瞄了一眼并未注意到板缝内的那双眼睛。
过了约莫一小时乌南双腿已经支撑不住才慢慢探头走出来,他朝着反方向沿街寻找着店铺觅食,经过一阵奔波一大早的瞌睡早就消失,只剩下运动过后的疲惫。
一路走过去没有店家愿意施舍一点残食,乌南一狠心拿昨天的几个硬币在便利店买了个面包。
他没在意前台收银的眼神,将面包揣进兜里没再原路返回早上那条小巷子,转了个弯进了一条较宽的石板街。
整条街没什么商铺大部分都是要拆迁的老房子,长时间的防备让他走路几乎毫无声息。
乌南走到尽头以为会看到垃圾成堆的景象,原打算凑合着呆一晚却不料看到的是一栋瓷砖砌的两层小楼。
这在满是红砖瓦的春立路格格不入,他就像误入仙境的爱丽丝,不知所措又想深入一探究竟。
乌南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在围栏外面呆一晚,他的生活被贸然打扰,对于不希望别人打扰自己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本是无关的人何必强行靠近。
他在乌托邦外,别人在乌托邦内,他进不去不代表就能毁掉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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