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几个问题。”江云歌继续说，“二哥不是要负责做整个公司的年度产品计划嘛，我看了熠生尘工作室这边，唐哥马上要立项，新项目的研发预算只申请了一千五百万，研发周期是一年半。那新项目规模也不大对吧？”
“新项目的团队不到四十个人吧，够了。”唐熠在施然帮他添汤时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表达感谢。
“这是唐哥自己的意思么？还是跟罗制作人和苏总监一起商量的结果？”江云歌笑的很客气，但问题问的却很直接。
“呵呵。”唐熠手指关节蹭了一下鼻翼，“熠生尘是一个整体。”
“罗制作人的休闲游戏准备往自发行方向上探索，明年会需要拨运营成本和市场经费，唐哥把自己的预算划过去……”江云歌拖个音，把骨头从嘴里拿出来不知道该放哪。
施然递了个骨盘过来，江云歌把骨头丢进去，继续说：“我就是觉得吧，唐哥已经上线的几个项目营收能力都不错，下一个项目其实可以定一个更高的标准了，没必要紧守工作室自负盈亏的那一套。罗制作人那边自发行的尝试可能走不通，可能要交学费，这个学费可以走公司的总预算的。”
廖素笺略微点一下头也看向唐熠，“CP自研到成熟阶段，探索自发行之路是公司的整体期望，这部分成本确实可以从总预算走。如果要求工作室自己负担，可能会影响产品输出。现在公司账面允许这样操作。”
“不，话不是这样说。”唐熠吃完一小碗粥放下勺子，“当初我带熠生尘加入寄语，谈好的自负盈亏，在我们后面进来的工作室都在向我们看齐。现在我打破自己的规则，其他工作室不好管理。”
“如何管理工作室是我的课题，唐熠，你没必要背负这个压力。”廖素笺唇角的笑和温和的声音都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唐哥。”江云歌抽张纸擦着手，“预算这一类问题是你需要考虑的，但不是你唯一需要考虑的。作为制作人，你做游戏不只是想做商品吧？每个游戏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梦，你的游戏梦呢？”
施然在旁边听得浑身毛孔都张开闭合了好几次，他从来不知道江云歌在跟制作人级别对话的谈判桌上能够这么……
气定神闲？
他是怎么做到的？
“游戏梦？”唐熠像是听了个笑话，哈哈笑起来，“哎哟年轻人，梦想都是要付出成本的。以熠生尘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谈梦想的那一步。”
“游戏梦说虚了。”江云歌啧了一下，“唐哥觉得，二哥做游戏怎么样？”
桌上又是一阵紧张的沉默。
施然手在裤腿上搓了搓，端起唐熠的粥碗跑去厨房又盛了一碗，扶着厨房流理台，施然缓了好一会儿。江云歌确实已经打开了唐熠去留话题的入口，他正在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试探，以及说服。
在施然知道江云歌要来找唐熠谈的时候，施然是担忧的，甚至有一些惊慌，他怕江云歌会由着性子信口开河。
施然万万没想到话题会是这样的展开，一切都……让施然有些似懂非懂。
聊的高度，聊的节奏，都是出乎施然预料的。
听见唐熠沉默许久后回答：“归鸿做的不只是游戏，他在追求游戏高标准、一定程度上他带领着国内游戏的发展方向，他的产品里可以看出他所追求的高度，比如，社会价值。”
“哎你真以为他能想那么多嘛？！”江云歌却笑的很戏谑，“寄语把二哥包装成这样那样，包装的天神附体一样，因为寄语需要自己的招牌制作人。寄语同时也在包装你，你的产品和你本人都被寄语打上了一些标签，说难听点就是挣钱游戏，挣钱制作人。”
施然端着粥碗回到座位上，把碗放在唐熠面前。
唐熠蹙着眉，看江云歌的眼神已经带着隐隐的不悦。
“我不是说寄语把自己的制作人包装出一些标签是错误的啊，这没错，很正确。情怀、责任、品质这些都在二哥身上，为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唐哥你给了自己一个底色，这底色过于商业，束缚住了自己。”
“嗯——”廖素笺沉吟了几秒，“对于公司来说，需要匠人，也需要商人。但这都不是绝对，匠人与商人并非两个相反的方向，最终游戏的呈现更像是天平。”
“所以呢？”唐熠勾了下嘴角，“下一款项目我去追求匠心独运吗？”
抵触情绪一旦萌生，接下来可能就会让对话陷入僵局。
廖素笺赶忙打着圆场，“项目怎么立，做什么样，还是你说了算的。江云歌……”
“唐哥来寄语之前做过一些创新项目吧？”江云歌却仍然看着唐熠，没理廖素笺。
“做过，结果很不好。创新伴随惨败。”唐熠冷笑着。
“那是因为当时的唐哥对于商业化程度的把握还不成熟，一头扎进创新里，完全忽略其他所致。现在有机会让唐哥再去追求一把情怀，而唐哥已有的项目完全可以支撑您这么做，为什么胆怯了？”
“……你。”唐熠深呼吸了一次，“你太年轻，不会明白，我已经无法承受任何形式的失败。”
“可是二哥觉得您放开去做，是有很大概率成功的呢。”江云歌轻描淡写接着话。
“归鸿？”唐熠眼睛里一下绽放出光亮，“他应该很不看好……”
“怎么会？”江云歌笑笑，“二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告诉你啊。我来之前跟他谈过，他对你很有信心。”
“……”唐熠垂下眼皮似乎陷入了沉思。
廖素笺用口型问江云歌：这话归鸿说的？
江云歌对他回口型：不是。
施然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一脸懵逼了。
“二哥还说。”江云歌等唐熠抬眼看他，他又笑笑，“他做游戏想法很简单，就是游戏加使命。社会价值什么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才没考虑。使命两个字，是会随着主观或客观情况不断变化的。那唐哥的游戏也是这样啊，游戏加赚钱的使命，现在这一使命做的已经很好了，就想想自己深埋在心底想要完成的其他使命呗。以唐哥现在的牛逼程度，使命里面带着挣钱，再带着别的什么东西，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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