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衙役说话，一个圆脸的、矮胖的衙役就贼兮兮地笑道，“孙大哥，你就明说，你想问那个高个子的女的是谁家的婆娘，不就行了，干嘛拐着弯地问。”
“咱们同僚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啊。”
“去去去，一边去，”孙衙役笑骂道，“别说我一个人好奇，我这是替大家问得。”
孙衙役说着，就手指在场的几个衙役道，“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个女的一下车，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的眼睛就盯着人家看，眼珠子转都不带转的。”
年轻的几个衙役们，红着脸兀自争辩道，“干嘛说我们，你自己不是也看了吗，你看的比我们还过分，你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嗨，你这小兔崽子，真是皮痒了，连你孙大哥也敢编排，”孙衙役撸起袖子，就要修理那个说自己流口水的衙役。
被孙衙役叫沈大哥的衙役，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小兔崽子就是嘴痒，让孙衙役收拾收拾他正好。
沈衙役手下有四个衙役，包括他自己就有五个衙役在这里监工。彼此同僚多年，早就习惯了互相调侃几句，所以对于他们的打闹，沈衙役一向是任由他们自己处理的。
秋日的眼光虽然不是很烈，但晒久了多少还是会热。徐青青坐在路边，看着远处的茅草屋下，打闹成一团，闲适地聊天，喝水，说话的衙役们，以及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正在汗流浃背服徭役的村民们。而且那些村民中，还有一个她家的李青山。
想到此，徐青青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想要活得自由自在好难啊。不管身处哪个时代，生活在最底层，受到的压迫总是最重的。
洪朱氏正眯着眼睛，试图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找出自己儿子的身影。正找着呢，就听见徐青青在自己旁边叹了一口气，洪朱氏奇怪道，“好好地，你叹什么气呀，马上就要见到你家那位了，怎么地，你还不高兴啊。”
徐青青愁眉苦脸道，“我高兴不起来，我一想到隔个一年，他就要来服徭役，我的心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洪朱氏没想到徐青青竟然在想这件事，洪朱氏呐呐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徭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
徐青青知道逃不过，但她还是好想逃啊，徐青青道：“是啊，作为底层老百姓，徭役是逃不过的。”
所以她就只能好好培养儿子们，指望儿子辈能有出息，能考取功名，不说高中状元，官至几品什么的，至少能让家里不用服徭役，少些赋税，如此就阿弥陀佛了。
谈起每年一次的衙役，李柳氏也心烦。她的公爹虽然是村长，可也要服役，公爹有四个儿子，每个儿子轮流服役，轮到她家李武也要四五年。虽然需要四五年才轮一次，但每次服役也够李柳氏提心吊胆，日夜难眠的。
李柳氏想自己都这么愁了，何况自己当家作主、没有兄弟轮换服役的徐青青，要知道李青山可是隔一年就要服役的，徐青青自然要比自己更发愁。
李柳氏道，“就因为要服徭役，要交赋税，我公爹才会拼了命的让孩子读书。送完一个进学堂又送一个，就想着能有一个孩子会读书，能考取功名，家里每年的银钱，基本全用在了孩子的束脩、笔墨上。”
李柳氏的公公，李村长做梦都想家中能出个读书人，儿子们不是读书的料，村长就把希望放在了孙子辈身上。
村长家儿子四个，孙子有七个，最大的李正学都十五岁了，最小的还在襁褓中。村长家平均每年都有两个孙子在学堂读书。从大孙子上学堂算起，村长家都快供几个孙子读了十年的书。
一个村住着，彼此家里的情况左邻右舍都很清楚，洪朱氏道，“你家是不容易，好在你家家境殷实，不然真的承受不起。”也就村长家人口多，田地也多，才能十年如一日的送两个孩子上学，这要是一般人家谁家供得起。
听完洪朱氏的话，李柳氏嘴里泛苦，外面的人都说他们家家境殷实，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在硬撑着。家中的田地一大部分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公爹手上根本就没买下几亩田地，钱全花在了孩子读书上。大哥家的李正学，在学堂读了六年，只学会了认一些字，考科举是不用想了，现在已经被公爹送到了县里当学徒。
现在家里在上学的，就是大哥家的小儿子李正谦和自己的大儿子李正儒。知子莫若母，李柳氏知道自己的儿子，恐怕是没有读书的天分，加上三叔家的儿子李正诚大了懂事了。这些天三妯娌明里暗里说，要把儿子往学堂送。
李柳氏想，自己的儿子没有大哥家的小儿子聪明，三叔家的孩子若真得要上学堂，自己的儿子肯定是要从学堂退学回家的。
李柳氏和徐青青都在发愁，洪朱氏和小李刘氏就想得比较开。用洪朱氏的话说就是，想那么多有屁用，自己生得儿子是不是读书的料，你这当娘的还不清楚，她的三个儿子一看就是杀猪的料，读书这事是轮不到她操心了。而小李刘氏想得就是，家中连小叔子成亲的钱都要山子他们接济，还读书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草地上四人各自想着心事，那边衙役们拿出一面锣鼓，噔噔噔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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