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乱成一团，陈湲则被春鱼护着走出殿外。
她尚还恍惚着，回头道：“多谢姑姑。”
春鱼摇头：“殿下折煞奴婢了。”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
春鱼但笑不语，迎面仿佛看见了谁，笑着退回去。
陈湲尚没转过神来，宽大柔软的披风已经将她整个兜住。
她愣了愣，抬眼望过去，陈瑾站在那里，眉眼是难得的柔和，正慢条斯理地为她系着领口的宫绦，而他身后的侍从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
廊外大雪纷飞，天地一片皎白。
陈瑾身上有飞雪消融的痕迹，显然是因为步履匆匆地赶来，身后的侍从没有跟得上，以至于落了雪。
陈湲道：“梁王殿下，我不是你的四妹妹了。”
“我知道。”
他抿着唇说话，愣了半晌，低头牵了她的手，慢慢往重华宫走去。
那手远比上辈子身后温热，也愈有力。
陈瑾愣了愣，弯着眉眼跟上去。
殿外是落雪融融的安谧，殿内却是箭弩拔张，不休的争斗。
被特许佩剑上殿的楚少将军的剑锋已抵在陆昉脖颈间，陆昉双目赤红：“楚祎，你竟不顾你我的筹谋了吗？”
楚少将军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
“您在和我玩笑么？”
他抬脚踹向陆昉的腿弯，将人跪在地上。
从前青春明朗的楚少将军被磨砺做一把刀刃森寒的刀，抵在陆昉脖颈间，神色冷漠。
陈珑想起系统所说的他来——“是个眉目英气舒朗的青年人，鼻梁直挺，麦色肌肤。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身量高挑，棱角冷硬，唇畔带点儿客套的笑，却不曾深入眼底去，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冷淡，那是塞外黄沙磋磨出的凛冽气概。”
此刻的楚祎连唇畔那点儿笑都没有，冷漠如一块坚冰。
他有恨深埋心底，仿佛有一根针扎在那里，时不时戳一戳他的血肉。
陆昉自以为是拉拢了楚祎，是把持着数万兵力的有恃无恐，不料转眼在楚祎身上跌了跟头。
少年将军点检着他谋害楚老将军的罪证，最后反手一刀，就要划破陆昉的脖颈，最后还是被人哄着拦下，才甩开刀刃。
对于陆昉的清算一直持续到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节才落下帷幔。
系统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陈珑也是在再次看见陈玠的时候，才发觉耳畔没了声音。
她抿一抿唇，一时有些不适应地道：“好安静。”
陈玠不解：“长姐说什么？”
陈珑摇一摇头：“我说第一次能够安安静静地看你，觉得你生得真好看。”
陈玠被自家长姐逗了一逗，第一反应是：“长姐嫌我吵？”
陈珑：……
长姐嫌你是个憨憨。
“阿瑶回来了么？”孙太妃今日回宫，陈珑原本许诺了她可以留在个宫外，最后还是被老太妃摇着头拒绝了。
陈瑶托着腮帮子叹气：“母妃说，这儿曾是父皇待过的地方。”
陈珑一默，实在想不到还有痴情于先帝的。
“还不曾。”
陈珑正要和陈玠继续说几句话，忽而听见外边的小丫头喜洋洋进来说：“皇后娘娘来了——”
“阿溪来了？”
陈珑起身去迎，陈玠却侧身一躲，闪到屏风后面去了。
春鱼原本在屏风后面为陈珑整理书籍，握着拂尘清扫着上头的积灰，转身差点撞进陈玠怀里去，陈玠微微抬手，握住在空中扬起的拂尘尾。
“殿下？”春鱼微微讶异：“您怎么……”
陈玠指一指外头：“皇嫂来了。”
春鱼还是没有十分明白，想了一想，微微挑眉讶异道：“您是来…避嫌的？”
陈玠望着她，一双眼眸里尽是温柔，笃定地点了点头。
春鱼便道：“那您在这儿稍坐一坐，奴婢去为您倒茶。”
陈玠握着那拂尘不放开：“姑姑在这儿陪我等一等吧，我一个人，要多闲闷。”
春鱼微微抬眼，望了过去，这么一位楚王殿下，看谁都是三分无奈七分温柔。独独此刻，多少包袱都卸下来，神色颇为轻快的样子，一双眼眸里，有十分的温柔。
春鱼似笑非笑地看向陈玠：“奴婢留在这儿，能做些什么呢？”
陈玠握着那拂尘尾儿，寻了个地界儿坐下，春鱼便被拉着站到他身前，须得低头看这一位楚王殿下。
“多一个人，总不是那么闲闷的。”
陈玠抿一抿唇，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干巴巴来了这么一句。
另一边儿的春鱼弯着眉眼一笑，难得的是冰雪消融的和煦神色。
“既然如此，我去叫了瑞香小丫头过来陪您说话。”
她说着丢了握在手里头的拂尘柄，转身要出去，却被人扯住了袖子，回头去看，就对上一双可怜巴巴儿的眼眸，澄澈又明朗。
是那一双艳丽的凤眼，此刻眼尾略垂着，一双眼里是满满当当的温柔：“好吧，姑姑是不一样的。”
“宋姑娘，陪我说两句话吧。”
陈玠小心翼翼地捏着那袖子，唯恐人嫌他孟浪，春鱼转回头去：“殿下不喝口茶吗？我口渴了，去喝口水，尔后顺道烹一杯茶来给殿下好不好？”
陈玠抿着唇松了手。
春鱼弯着眉眼笑了一笑，缓缓出去了。
外头来的却不止是萧溪。
陈珣和萧溪比肩跪着，一道儿和陈珑说话。
春鱼过来见礼，听陈珑问：“阿玠呢，适才还在这儿呢，那么大一个人，眨眼就没了。”
听了这话，春鱼微微抬眼，看见帝后一道儿递了个探究的眼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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