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回到将军府，秦绿枝偏腿下了马，带着妹妹直奔后厢房。
将军府是三进院落，长孙无病教读的后厢房，在最后。
秦绿枝穿过中庭而来，进了第二重院子里，举目四望，看见那匹黑色的战马，就站在院子西南角，低头吃草。
而长孙无病，已经去了盔甲，换了衣服，正蹲在小池边，卷着衣袖，清洗战戟上的血迹。
秦绿枝的鸳鸯雄剑，也在长孙无病的身边地上。
小池中的清水，已经被染得微红。
院子里，点着几盏灯笼。
加上十五的月色，还不算太黑暗。
秦绿枝心情激动，缓步走来，轻轻叫道：“先生……”
长孙无病扭头看了秦绿枝一眼，点头：“绿枝小姐回来了。”
“嗯。”
秦绿枝点点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长孙无病继续清洗战戟，也不说话。
良久，秦绿枝才说道：
“先生的战戟和战马……很厉害，先生的武力，更是惊世骇俗。一年多来，我们竟然不知道先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实在是……怠慢了。”
长孙无病停止手中的动作，看着池水中秦绿枝摇晃的道影，淡淡说道：“我的两个学生呢？”
“小婉和振远都很好，在前面的屋子里，奶妈照顾着。”秦绿枝急忙说道。
“你今天，吓到他们了。”
长孙无病洗好了战戟，放在一边晾着，又开始清洗鸳鸯雄剑上的血迹，说道：“他们太小，实在不应该……承受许多。”
秦绿枝沉默片刻，鞠躬道：
“先生教训的是，只不过当时，我别无选择。先生通读古今，自然知道突厥兵的凶残。如果小婉落在突厥兵的手里，也是必死无疑，只是会死的更惨，更加惊恐。”
长孙无病将宝剑清洗干净，站起身，叹气道：
“至少，你不应该当着小婉的面，说出让我杀她的话……这妮子，当时可被你吓得不轻。”
秦绿枝点头：“是我的错，当时我以为东门已破，必死无疑，所以口不择言。小婉那里，我等会儿再去安慰。先生……怜爱振远和小婉，是他们前生修来的福气。”
长孙无病点点头，倒转剑柄，将鸳鸯雄剑递给秦绿枝：“你的剑。”
“我……”
秦绿枝忽然脸色一红，低声说道：“这把剑，就送给先生防身吧，希望先生不要见弃。”
“见弃？”
长孙无病苦笑，转身对着月光，打量着手里的宝剑，怅然说道：“剑是君子之器，可是落在我的手里，只怕会变成屠戮之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非我本意。”
说罢，长孙无病转身，再次将宝剑递还。
秦绿枝神色黯然，只得接过宝剑：
“既然先生……不喜欢，那我只好收回了。”
长孙无病从地上提起战戟，靠在院墙上，又拾起地上的马鞍，准备清洗。
“先生，让我来吧。”秦绿枝上前，shen手相接。
“谢谢。”长孙无病将马鞍放在池水边，看着秦绿枝清洗。
秦绿枝一边洗马鞍，一边说道：“先生的战马神骏非凡，万金不易，以前从未见过，不知从何而来？”
“捡来的。”
“那这战戟呢？”
“捡来的。”
“铠甲和披风……”
“也是捡来的。”
“……”秦绿枝哭笑不得。
神特码捡来的！
还捡了一整套，武装到牙齿！
我在朔州城呆了十几年，怎么就捡不到这样的绝世神兵，千里宝马和浑身铠甲？
长孙无病也很无奈。
我跟你说实话，不说捡来的，说是变出来的，你信吗？
秦绿枝将马鞍清洗干净，放在池边青石上沥水，又说道：
“先生神勇，今日救了满城人的性命。现在，将士们和满城百姓……都把你看成天将军下凡。我以后，也该叫你将军了吧？”
“将军？”
长孙无病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书生，xiong无大志，当不起将军二字。”
一将功成万骨枯。
将军。
这两个字背负着万千生命的哀魂，太沉重。
长孙无病不想要，只想做一条咸鱼。
秦绿枝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中庭脚步纷乱，人声嘈杂。
更有人在大叫：
“长孙将军在哪里？请受我马正阳一拜！”
“长孙将军，我老黄一定要拜一拜你，这是我一辈子见到的最厉害的将军！”
“长孙将军，我受我的手下兄弟委托，千万要拜一拜你！”
“马踏四门，斩将夺旗，叫敌酋授首六军辟易，实乃我大唐天将军也！请受我等一拜！”
“哈哈哈，各位将军不要心急，待我先进去看一看，将长孙将军请出来，大家慢慢拜！”秦开疆爽朗大笑。
听声音就知道，是朔州城的将领们，和老将军秦开疆一起来了。
秦绿枝看着长孙无病，微微一笑：“大家都叫你将军，可不是我说的。”
长孙无病却一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口中说道：
“麻烦替我说一声，就说我已经睡着了，不见客。”
下一刻，嘭地一声响，长孙无病已经关上了房门。
秦绿枝一愣。
这人……怎么如此怪异？
苦笑着，秦绿枝转身，来到中庭。
秦开疆正要进入后院，看见孙女，急忙问道：“绿枝，长孙先生呢？”
秦绿枝沉默片刻，说道：“先生说……他已经睡着了，不见客。”
“这……”
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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