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之后的人类就像麦芽糖，又黏人又甜牙。
初升的太阳比临近傍晚的落日更美，因为它带来的有黎明，有带着豆浆味的空气，还有未知的快乐。
程潜迷迷糊糊地起了床，从床头柜上抹了手机，眯着眼睛发了条信息给江悦:“美好的一天，从喜欢悦姐开始。”
距离江悦去参加比赛还有两天。
程潜起了床，走进卫生间，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进口里，刚想给江悦打个电话，就被付远扬的来电打断了。
程潜皱了皱眉，本想挂电话，犹豫了下还是接起：“有屁快放。”
“阿潜……”
程潜愣了愣，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都透着无力，付远扬的声音是标准的少年音，这会儿哑着声音，比歇斯底里还来得让人心疼。
付远扬拿着手机，把摆了一地的酒瓶推倒，强颜欢笑着，眼眶里那不听话的滚烫液体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是不是很差劲？”
程潜擦了手，睡衣也没换就往玄关口跑：“你怎么了？”
“我好像很差劲。”付远扬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我是不是真的不值得苏烟喜欢？”
“老子问你怎么了！”程潜稳了稳心神，穿着拖鞋冲出门，“老付，你在哪？”
“在家呢。”付远扬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程潜分辨不清，只听见他继续说着，“在想苏烟呢，她知道我喜欢她的吧？她是知道的吧？
她肯定知道，但是她假装不知道。一定是我还不够好，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变好了，我学你的发型、学你的穿搭、买你买过的球鞋、看你看过的电影，你知道吗潜哥？我都快成第二个你了，但是苏烟就是喜欢你。
她现在不想喜欢你了，但就是轮不到我。”
程潜听着电话，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的人在哭。
是那种小声的呜咽，像动物死前那种无力的呻吟，没有垂死挣扎，好像就是认命了，等待死亡的那种绝望。
“阿潜。”付远扬摆弄着手里的酒瓶，“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吧？好久以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改口叫你潜哥了吗？
在苏烟喜欢上你之后，我就叫你潜哥了。那时候嫉妒你，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你之前还让我不要这么叫你，感觉我跟你生疏了似的，知道你不喜欢我还这么叫，我是不是特别傻缺？”
程潜打了车，不顾司机好奇的打量，塞了钱报了地名就拿着手机：“付远扬，你到底还要为苏烟哭几次？”
“我好像是挺爱哭的。”付远扬叹了口气，“那我是不是娘炮啊？苏烟好像不喜欢娘炮，可我感觉就算我不哭了，她也不喜欢我。”
程潜深吸了口气，听着付远扬渐渐转小的哭声，心里也跟着泛酸：“苏烟她又做什么了？”
“她谈恋爱了，和别人在一起了，第二次了。”付远扬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紧紧咬着，“我第二次失去她了。”
“哪个男的？”程潜换了只手拿着手机，“你他妈能不能振作一点？把那男的名儿给我，老子弄死他。”
“我也想弄死他。”付远扬从一堆酒瓶里找到了还剩半瓶的野格，仰着头往嘴里灌了一口，“但是不行，他是苏烟的男朋友，就算我嫉妒地发狂，也不能欺负苏烟的人，苏烟会生气，可能还会难过。
我不想让苏烟生气，也不想让她过。”
付远扬挂了电话。
程潜很少去付远扬的家，大多数时候都是付远扬来他家，印象里，付远扬的家特别温馨，客厅的墙上挂着他爸妈的结婚照，每个家具上都被付远扬的妈妈罩上了一层布，大多数布边上还带着蕾丝，以前付远扬没少跟他吐槽他妈妈的欣赏水平。
打开门的时候，程潜愣住了。
墙上的结婚照不知道跑哪去了，每个家具上都光秃秃的，客厅里没有开灯，黑暗中可以看到客厅中央躺着的少年，少年头发久未打理长长了不少，他像是睡着了，微卷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在他四周全是空酒瓶。
程潜脚上还穿着拖鞋，冲进房间的时候因为跑得太急，拖鞋掉了一只在玄关。
那个少年，十七年来一直陪着程潜打球、闹事的少年，就那么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程潜被地上的酒瓶绊了一下，摔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程潜干脆跪着爬到了付远扬身边。
血腥味和酒味混合在空气里，闻惯了这种味道，程潜第一次感觉那么害怕。
手腕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那道口子上面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还在淌着血的伤痕。
程潜跪在地上，说不出话，颤抖着去碰付远扬，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手机传来一段铃声，程潜这才像噩梦惊醒一样，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其间两次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掉在地上的，好像还有程潜的眼泪。
江悦才背完单词，心情颇好，嘴里包着油条，含糊不清：“早……”
话未说完，江悦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程潜的声音：“救救他……120，江悦，快打120！”
来不及解释，程潜用手背抹了把泪，颤抖着按着拨号键盘。
以前付远扬总喜欢跟着程潜四处打架，程潜脾气硬，没少惹事，有时候闯了大祸，付远扬就会瞒着他，悄悄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可是程潜惹的也都是些硬骨头，付远扬没少挨打，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伤，鼻青脸肿的还要笑着说没事。
程潜有过不少朋友，他认识的人很多，可是若有谁问起他有哪些兄弟，程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付远扬，也只有付远扬。
付远扬怕疼，但他总为程潜挨拳头。
付远扬那么怂的小子，哪来的勇气自杀。
在病房外等待抢救的时候程潜就想，如果付远扬那小子不能喘着气儿从急救室里出来，他就拿着他割腕的刀，像付远扬伤害自己那样伤害苏烟。
付远扬那么爱苏烟，看到他欺负苏烟了，没准儿会诈尸。
但程潜想得最多的还是，付远扬那么傻缺，老天肯定不会收的。
付远扬必须平平安安。
别问，问就是连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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